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液態(tài)世界航海日志

2013-07-08  來源:晶報  【字號:  

  《創(chuàng)世紀》說,諾亞六百歲那年,四十晝夜的大雨將世界上的生靈全部摧毀,只剩下諾亞方舟。此后,大洪水一直被想象為終結(jié)這個世界的方式。當人們?yōu)槭澜缒┤斟e過了2012的班車而歡呼雀躍之時,也許該聆聽一下英國著名社會學家齊格蒙·鮑曼的箴言,這場洪水實際上已然來臨,我們正生活在液態(tài)的世界之中。

《來自液態(tài)現(xiàn)代世界的44封信》 (英)齊格蒙·鮑曼 著 鮑磊 譯 漓江出版社2013年3月版

  鮑曼在《來自液態(tài)現(xiàn)代世界的44封信》中說,這個世界“像所有流體一樣,它無法停下來保持不變”。這個世界用行色匆匆的路人取代了上下左右的鄰居;用瞬息萬里的短信取代了千里飛鴻的尺素;用朝生暮死的戀情取代了白頭偕老的婚姻。所謂的液態(tài)就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自由和解放。鮑曼覺得沒有什么能比液體更好地詮釋這種無孔不入的自由感,電子媒介的發(fā)明已經(jīng)將信息傳遞提升到了光速,時間和空間被史無前例地壓縮成信息恣意的汪洋。如果說《液態(tài)的現(xiàn)代性》是鮑曼為這片大海描繪的一張航海圖,那么這“44封信”就仿佛游弋于液態(tài)世界中的航海家所撰寫的航海日志。

  1980年,上帝派一輛洗衣車將羅蘭·巴特帶入天堂,巴特生前所幻想的蜘蛛網(wǎng)狀的文本海洋簡直就是上帝為二十一世紀設(shè)計的草圖:二十年后互聯(lián)網(wǎng)瘋狂地吞噬了整個世界。巴特若能看見這一切也許會欣喜若狂,但親歷信息爆炸的鮑曼卻滿是憂慮和不安。在這個“永遠在線”的世界里,年輕人特別害怕孤獨,但卻遺忘了面對面交流的技能,只有屏幕對屏幕的交流方式才能讓他們感到自然。于是,他們無時無刻不在通過手機、社交網(wǎng)絡(luò)等等工具與朋友們分享吃飯、穿衣和睡覺的瑣碎經(jīng)驗,用心地詮釋著“我在線故我在”的人生哲學。鮑曼提醒讀者,永遠在線也就意味著永遠無法體驗真正的孤獨,無法閱讀、無法畫畫、無法憑欄遠眺,最終連如何“思考”也會被遺忘。

  諷刺的是,無論線上的人們交流多么頻繁,現(xiàn)實生活中的人們卻用鐵絲網(wǎng)、閉路電視和警報器搭建起一個又一個孤島般的“封閉社區(qū)”。陌生的鄰里在彼此猜忌中共存于同一個空間,甚至無心去掩飾對彼此的恐懼。在失去了信任和安全感的社會里,害怕孤獨的我們只能越來越孤獨。

  你可能會說,也許我真的孤單,也許我真的恐懼,但這畢竟是我的自由!的確,整個世界都在頂禮膜拜這場自由的盛宴:肆意借貸以享受蚍蜉般的人生,寂寞的男女在虛擬世界中隨意地尋覓性愛對象……盡管鮑曼一再敲響“虛假自由”的警鐘,但他也清楚自由已然蛻變?yōu)槿膳母杪暋5?,這就是消費社會的自由,它肆無忌憚地引誘人沉淪其中。布爾迪厄所謂的“文化精英”在液態(tài)的世界中已然難覓蹤影,剩下來的只有被稱之為“雜食者”的群體:他們既能領(lǐng)略歌劇藝術(shù)的神韻,也能享受流行音樂的快感。鮑曼哀嘆道,現(xiàn)代的“流動”文化已經(jīng)沒有人需要“教化”,取而代之的是去引誘客戶。這一切的一切都為“自由”添加了有血有肉的注解,但正如鮑曼所說,沒有自由的安全只是被奴役,沒有安全的自由則是無法驅(qū)散的不安全感。誰也不曾料到,在自由和不安的夾縫中苦苦生存的年輕一代終于看見了洪災(zāi)的泛濫。

  液態(tài)的世界終于露出青面獠牙撲向蕓蕓眾生。此時的鮑曼仿佛《霧海上的漫游者》中拄著手杖的男人,面朝大海,背影高傲深邃卻孤獨無力。正如他書中多次提到的拜仁·繆豪森的故事:他不能扯著自己的頭發(fā)離開沼澤。他畢竟不是上帝,唯一能告訴我們的只是堅信:像西西弗斯一樣,接受現(xiàn)實只是為反抗鋪平道路。

編輯:梁碩芳